春熙路机敏的香菜

[KinKi Kids]【恋爱的四季·春之友惠篇】《下雨天有把伞就够了》[完结]

牙白
要哭了
听着KinKi的歌

阿不:

*想写一个众人眼里的51老师和24老师和季节的故事。四季轮换,如同人生,即使皱纹渐长,也在褶皱之间,把两个人最美好的瞬间记录收纳。


*最近忙,先写个春之章。夏秋冬章等我有空再写。


*KKL+RPS,看清属性避免误伤哦


 


在春天写一首歌,在夏天唱给你听。


在秋天听到你在哼它,轻轻晃着脑袋。


在冬天,再把它重新编曲,整理润色。


然后让它变成,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歌。


 


【恋爱的四季 · 春之友惠】


《下雨天有把伞就够了》


 


by 阿不


 


看了天气预报,说今天不会下雨。


但是出门的时候,不知道为什么,友惠依旧带了伞。


大概是很久之前遇到录节目,因为没带伞被淋得不像话。自此之后无论天晴天雨,都会在包里放一把伞,已经成了她的习惯。


想到今晚肯定又要多喝几杯,所以就没有开车去,只是搭了计程车。


到的时候,夜幕还未降临,但是那家店子已然热闹起来了。说是酒吧,又像是居酒屋,烤章鱼和日本酒很有名。就挤在街角,门脸小小的一间,里面还算宽敞,在附近的店里完全不起眼,因此只有真正识货的人才会到这里来。


友惠和朋友来过这里几次,因此完全熟门熟路。


店里一共只有一个大包厢,自己进去的时候,果然已经聚了一大群人。


有人从人群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,朝她挥手。


“友惠。”居然是刚。


仿佛是不自觉一般,她立刻微笑起来,挤到刚身边坐下来。


“还以为你来不了了。”她对刚说。


“本来以为今天有工作安排没法来了,但是刚好工作昨天结束了。”


“太好了,有一阵子没见了吧。”她给自己要了一杯酒,回头却看见刚面前摆着一个冰激淋。


“哪有你这种从甜品开始吃起的家伙啊。”


“其实我有点乌龙茶啊,但是忙得不可开交的店员显然是把我忘了。”刚耸耸肩。


好吧,刚的酒量她是知道的。就算是啤酒,只要多喝个两口,从脖子到脸都会通红,有时候还会过敏。他们还在一起做节目的时候,有一次刚意外喝多了,全身都起了红疹子,把她和光一吓了一大跳。


对了,说起来光一……


“那家伙呢?”


不用说名字,刚都知道她在问谁。


“光一还在外地。”


“工作?”


“还能有别的嘛。”刚点点头,“如果有什么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可以把他从他那个安乐窝里挖出来,让他远赴千里之外,我倒想瞧瞧。”


“那家伙好像从年初到年末都在忙舞台剧的样子。”


“是啊,他从今年初公演开始又轻了十斤了。”刚比划了一下,“为了在公演期间维持体重不往下掉,他现在可是拼了命地在强迫自己多吃一点。”


“听到就羡慕。”友惠说,忍不住捏了捏自己小胳膊上的肉,“我怎么永远都瘦不下来。”


“说什么呢,你又完全不胖。”刚瞪了她一眼,“怎么,你也想当北京板鸭吗?”


那个比喻让她一下子笑了出来。


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比喻了,她想。曾经“北京板鸭”是个名梗,就跟那些亮晶晶的彩色眼影和被剪短了下摆的水手服裙子一起,被封存进了她青春的回忆录里。


那是她和刚还有光一在一起做音乐综艺节目的一段时光,也是她最青春无敌的一段时光。


那时他们还都只有十几二十岁,有时候她如果跟光一拌嘴,光一就会嘲笑她“胖子”。


你怎么可以说一个青春期的女孩是胖子……而且拜托,她完全不胖好不好?


但是当然,光一是他们中间最瘦的。当他说你胖的时候,你永远无法还嘴。


可是刚却知道怎么对付他。


“体脂肪率低得就跟北京板鸭一样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”。当刚这么说的时候,光一似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击,只知道在那里傻笑。


光一吵不过刚。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规律。


“友惠你不要紧吧?”突然有人说。


“什么?”她回过头来。


光顾着和刚闲扯,完全不知道大家在聊什么。现在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,她有些疑惑。


“哎,我也是过来人,友惠你不用逞强也可以。”


有人挤到她旁边,好像很理解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

她明白过来了。


还是因为前阵子自己男友出轨那件事。哦,不对,是前男友。


是的,交往了一段时间的男友被狗仔队抓到出轨。而自己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。就跟所有电视剧里演的蠢女人一样,看了八卦杂志的报道,然后知道了真相。觉得有些不可置信。这样狗血的剧情,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,这样想着。感觉复杂。有些丢脸,有些觉得不值得,但是说到底,却没有多痛苦。


可是奇怪,身边却总有这样的人,好像充分理解着别人的痛苦。


她明明和平常一样有好好地吃着饭,她们却说她瘦了好多。


她明明穿着漂亮的裙子高高兴兴去参加聚会,她们却叫她不要逞强。


似乎如果你不表现出一点欲死欲活的悲伤样子,就会对不住她们的关心。


明明那件旧事,你打算忘记了,或者已经忘记了,她们却偏偏还要提。一边抠着你的伤口,一边享受着同情和共感所带来的惬意。


不,说是同情,其实更多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彷如饕餮的八卦欲吧。


“可是我听到的瞬间,反而松了口气呢。”刚突然插话。


“那个渣渣完全配不上我们友惠,如果友惠有一天跟我说她真的要跟那个渣渣结婚,我反而要担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。现在友惠跟那个渣渣一刀两断,我才终于可以安心睡着觉了。”刚慢慢吞吞地说,仿佛这根本不是一回值得提起的事。


“说得也是。”众人立刻赞同起来。


“比起伤感,是值得庆祝的事情。”刚说,站起身来祝酒,“干杯!”


有人检举他:“喂,刚君,你端着的是个冰激淋吧。”


“大丈夫不拘小节。”


“是啊,不要管那么多了。”大家纷纷起来祝酒。


“干杯,为了友惠终于摆脱了那个渣渣。”


当大家坐下来又开始三五成群各聊各的时候,友惠凑过去刚的身边。


“你刚刚一连说了三个渣渣,不对,四个。”她压低声音。


“我可以说更多的。”刚一本正经地说。


“谢谢。”


“为了什么?”刚假装不理解。于是友惠捶了他一拳。


“喂,我第一次见有人用拳头说谢谢的。”刚捂着被她下毒手的地方。


友惠搅动了一下杯中的吸管,忍不住笑了。


“不过说真的,听到消息的瞬间,并不觉得有多难过,反而松了口气。”然后她坦诚道。


是的,那甚至不算是一个伤口。


就像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,挠一挠,痒劲过了之后,就连痕迹也看不出来了。


说到底,自己到底有多爱对方,或者说,那到底是不是爱情,心里其实早就有数了吧,只是不愿去深究。


她跟刚和光一是同一年生的。作为男性,堂本家的两位也会经常被各种媒体不厌其烦地问起结婚的话题。作为女性,她的压力可想而知。


结婚,在她来说,是一个非常浪漫的词。就像是求婚戒指和单膝跪地。就像是烛光和小提琴。就像是镶满花边的蛋糕。就像是香槟酒嘶嘶起泡的令人陶醉的甜蜜气息。


但是从家人嘴里听到这个词的时候,却不是这样。


“你都三十岁了,也该结婚了吧。”


“不结婚你要怎么办,难道你要单身一辈子。”


“人嘛,都是要结婚的,所以宜早不宜晚,眼睛一闭也就结了。”


结婚,被他们说来,就像是没有选择之中的一种选择。


就像是完成人生的一个必要步骤。


就像是一种崇高的受难——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。


好吧,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。被说得多了,她就想着不如妥协吧。如果遇到不错的人的话,那就嫁了,生活又能比现在糟糕多少呢。


这时正好前男友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。


对方也是圈内人,经人介绍认识的,仪表堂堂,家世也不错。因此总被家人催促着快点结婚。


如果不发生出轨这件事,或者即使出轨,却没有闹到人尽皆知,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结婚了。她有时候常常这么想。


也许她会为了出轨这件事烦恼,但是一定会有哪个女性长辈对她循循善诱:“有哪个年轻有为的男人年轻时不曾出轨。”


也许她会为了自己是不是该就这么结婚而踌躇,但是他们会帮她把婚纱挑选好,把宴会预定好。他们会把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,把捧花塞在她手里,然后对她说:“你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
“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到那个时候,也许她会这么劝说自己。她必须这么劝说自己。


所以真的是松了口气。男友出轨这件事让这一切后续的烦恼烟消云散。


即使再不知趣,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婆也暂时不敢嚷嚷着让她去相亲这回事,鉴于她还处于“感情创伤”之中。


“那个时候,我们俩明明说过要二十岁就结婚的。”她说,有点无奈。


“好像是这么说过。”刚抱着手臂想着,然后点了点头。


而现在她就和刚一样三十多岁了,他们却还是孤家寡人两个。


“对了,你那个时候说了什么来着……想要找个一起学习恋爱的人?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。”她回想着。


“你呢,还说什么要嫁给王子。”刚反击道。


“天真烂漫也好过故作成熟。”


“才怪,”刚说,“不想长大的家伙总爱以天真为傻气冠名。”


他们瞪着对方,互不相让。


“休战?”好半天,刚冒出来一句。


“休战。”她笑了,立刻接受了对方发来的和平邀约。


举起杯子,碰了碰刚的冰激凌碗。“人生果然是无法计划的。”她摇头。


“是啊。”刚点点头,似乎若有所思。


和刚在一起,总是很舒服,很轻松。


一起长大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,就像是一起度过了春天这个季节。


即使后来会有很多人和你一起分享夏天、秋天和冬天。你依旧不会忘记那些在人生最初的季节和你相遇的人,那些和你一起胡说八道,一起憧憬未来,一起翻着漫画,一起偷喝啤酒,一起穿着过长的牛仔裤还傻气地把翻边卷起来,一起露着傻兮兮又害羞的微笑,一起在电视台的走廊上打闹过的人。


她突然想起前一阵子她跟一青窈出来夜饮的事情。


那个时候她刚刚跟渣男前任分手,不想窝在家里。而一青窈那女人只是正好想要喝酒而已。于是一拍即合。


微醺的时候,一青窈突然站了起来:“啊,我倒有个好人选。”


在没有喝醉的时候,一青窈这家伙是个音乐才女,但是喝醉之后,就完全是个醉鬼。


友惠连忙把大呼小叫的一青窈按回了座位上:“说话就说话,不要手舞足蹈的。”


“嫁给那个人的话,一定会幸福的。”一青窈重重点了点头,仿佛对心目中的推荐对象有百万分的信心。


“别跟我说你要把你十里八乡完全没见过面的远房表哥介绍给我。”


“不,见过面的,不如说和友惠还熟得很呢。”


“谁?”


“堂本刚。”


友惠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

“大概只有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。”她说。


“为什么?你们两个呢,男未娶,女未嫁的,不挺好的。”一青窈显然是刚的欣赏者。也许是因为他们在音乐上都十分有才华,又有那种和世俗不甚融合的感觉,因此有点惺惺惜惺惺的意思。


“而且刚君是个很温柔的人。”对方拼命推销着。


“这个我当然知道。”友惠回答。


有人就曾经说过:刚约等于温柔。


“那到底是为什么?”一青窈不解地看她。


……为什么呢?


友惠想,她是知道答案的。


答案就像是陈年酿造的酒,在她的回忆深处泛着晶莹透亮的光泽,而她只是不愿去揭开被岁月盖上的盖子。


“不要再瞎给我做媒了,来,喝酒。”那个时候她只是给对方和自己都倒上了酒。


谁的手机响了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
手机铃声是一首没有听过的曲子。瞬间就淹没在嘈杂的包厢环境中,如同水滴落入池塘一般毫不起眼。


她戳了戳刚:“好像是你的。”


刚摸了摸放在身后正在震动的包。


“啊,好像真是我的。”


他掏出手机,接起来电话,然后迅速转头想要找窗户:“啊?下雨了?”


这句话一出,所有人都瞬间找起窗户来。


可是包厢里没有窗户。于是有个行动力强的搞笑艺人立刻从包厢里出去了,套上拖鞋,跑去走廊那端的巨大落地玻璃那里去看个究竟。


“真的下雨了,”不一会儿那个搞笑艺人跑回来,夸张地比划了一个手势,“好大的雨。”


友惠立刻掏出了手机。刚刚气象软件明明显示着“晴朗”的天气,这会儿却变成了“大雨”。


“听说是台风影响,”去探听消息的人热切播报着,“说是因为从东南亚过来的台风变道,要从这里过境,所以突然就变天了。”


“啊,糟糕了,我没有带伞。”有人立刻发愁起来。


“你呢?”


“我也没有,出门的时候天气预报明明说是晴天的。”


“就是啊,气象台那批家伙领了税金不干活啊,天气完全不准。”大家七嘴八舌。


“谁有车吗?可以送送大家。”


“因为要喝酒的关系,谁也没有开车过来吧。”基本上所有人都在摇头。


“那么干脆就在这里喝酒,喝到雨停好了。”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提议。


“好主意!”有人立刻响应了这个欢乐的想法。毕竟,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单身一族。


“可要是下到明天天亮也不停呢?”也有人表示担忧。


“那就喝到明天天亮啊。”


“不行啊,我明天还有工作的。”


第二天自己也有工作。幸好自己有带伞的习惯,友惠想。


“没事,你别过来了,”这时她看见旁边的刚拿着手机站起身,一边企图套上鞋子一边往包厢外走,“是,我没带伞,但是可以跟朋友拼伞叫个车回去……”


“友惠呢,带伞了吗?”有人问她。


“带是带了,”她从刚的背影收回目光,“但是已经有人预约跟我拼伞了。”


“真是薄情寡义。”朋友假装不满。


刚的冰乌龙茶还没有来。友惠拿起化妆包,打算在去完洗手间回来的路上顺便跟店员提醒一下。和柜台打了招呼在回包厢的途中,却在远远的走廊尽头看见了刚。


他就站在被雨幕覆盖的落地玻璃前,半低着头在打电话。因为阴云涌过来阻挡住了光线的缘故,刚的半个侧脸在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之中。


可是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谁说了什么,刚一下子笑了出来,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柔和,非常明亮。


在那一瞬间,有什么揭开了,譬如潘多拉之盒的盖子。


记忆就像是海浪一般狂涌上来,把她推回到了名为过去的岸边,推回到了那个模模糊糊懵懵懂懂的时代,那个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有明白,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又拥有全部的年轻时代。


她仿佛伫立于记忆中的某天。


……那日的雨也一定和今日一样滂沱。


她和刚都还不到二十。他们并排趴在窗口,往大楼底下望着。好像永远不会停一样的雨,把天和地连接成了一副仿佛水彩画一般湿漉漉的模糊景象。


尽管关着乐屋的门,但是因为墙壁并不厚,走廊外面传来了忙碌的脚步声,搬运设备的声音,还有人在抱怨雨太大了。那样的嘈杂反而衬得屋子里格外安静。


她和刚谁也没有说话。这种光景在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并不少见。


虽然当镜头照到她的时候,光一说她就像只打开了开关的敲鼓猴一般喧闹。但是那是她的工作。当镜头关掉之后,她也会静静发呆,不想说话。她只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。虽然大部分时候她显得精力过剩,但是她也需要一点私人时间来忧郁一下。


而刚?刚绝对是发呆和忧郁领域的专家。


他就趴在她旁边,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。就好像他们两个在进行一场关于发呆的比赛,先说话或者先有动作的人就是输家。


终于友惠忍不住了。


“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。”她嘀咕。


刚没回答,只是出神地望着外面。


“那家伙怎么还不来?”她托着脸颊,“瘦成那样,也许给大雨冲跑了也说不定。今天的工作该不会开天窗吧?”


“只有这个是不可能的。”刚回过神,“他可是工作狂。别说下雨,就算是下刀子他也会来的。”


“是真的吗?”友惠突然想起什么,“听说那家伙在做别的节目的时候,台风天还跑去考船舶执照?”


“真的哦。”


“那么那个都市传说也是真的喽?”


“什么都市传说?”刚疑惑。


“就是光一考船舶执照的那天,你冒着台风去看他了。”


“啊?为什么我要冒着台风去看他?”刚嫌弃地说。


“到底是不是?我想听你亲口说嘛。”友惠问,可是刚闭口不谈,她就闹他,“说嘛说嘛。”


“你都说了是都市传说了,现在就解密多没意思,”刚晃着脑袋,“这样吧,等二十年后你再来问我,我就告诉你答案。”


“二十年?”友惠望天,“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。”


对那么年轻的她来说,二十年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概念。


就像是遥远的星系,就像是深海的鱼,就像是她永远看不懂的机械构图。


“为什么?”刚问。


“二十年后说不定流星群撞击地球了,说不定第五次冰河期开始了,说不定外星人来袭了,说不定世界末日了,谁知道呢,还有二十年呢。我可等不了那么久,”她耸了耸肩,“我二十岁就想结婚。”


“我也是。”刚立刻说。终于在这个问题上,他们达成了统一意见。


他们大概还说了什么,像两个人小大人一样,认真地讨论了关于恋爱和结婚的话题。但是这个时候走廊里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。


一听就知道是那家伙,友惠想。仿佛完全不懂跑步技巧,明明体重轻得像只猫科动物,但是跑起来的时候,动静大得让你以为是一只熊在移动。


下一秒门被推开了。光一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,就跟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。


衬衫完全贴在身上,长度略不可理解的头发因为淋了雨的关系变得乱糟糟的,努力地拢在脑后。


“怎么回事?”刚惊讶。


“我一路跑过来的。”光一喘着粗气,双手撑着大腿,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。


“这么大的雨里?”


“不然怎么办?”光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终于直起身体,“地铁停运,公车人满为患,都心大堵车,经纪人的车子还塞在那里。我想再等下去我肯定赶不上今天的录制了,就让他开了车门,自己先跑过来了。”


“你这家伙,如果肯早起一会儿床,就不会正好赶上大雨堵车了……”刚抱怨。


“好了好了,之后再抱怨啦,现在给我热水。”光一打断他,“热水热水,冻死我了。”


刚还想说什么,但是光一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大喷嚏。于是他立刻乖乖去弄热水了。


虽然是春天,可是天气还没有完全热起来,雨水浇在身上还是冻的。何况光一完全被淋透了。


“我要换个衣服,还得洗个头。这该死的头发,淋了雨就完全纠在一起了。”


“麻烦死了……说到底你当初为什么要留这个发型。”刚一边帮他弄热水,一边嘟囔。


光一无视他的絮絮叨叨。


“热水还没好吗?”他只是一边说着,一边去解衬衫的扣子,企图把困扰他好久的湿衣服脱下来。


友惠被吓了一跳,立刻捂住了眼睛。


“喂,你干嘛在我面前脱衣服!”她冲光一大叫。


光一似乎这才发现自己遗忘了站在一边的她。


“我说了要换衣服了,是你自己不出去的。”


“你这个暴露狂。”


“什么暴露狂?你才是被暴露狂。”光一反驳,然后依旧毫无顾忌地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。


“差劲,怎么可以对女孩子做这种事。”


“你算什么女孩子!”他大刺刺地回答,然后伸手装作去解皮带。


“堂本光一!”她连忙尖叫着冲出了乐屋。


“哼。”光一的手从皮带扣上移开了,一副战胜者的姿态。当然五秒钟之后他就遭到了报应。


“烫死了!”惊叫声简直惊天动地。


“大傻子。”刚说,“你干嘛把脑袋往盆子里浸,我不是说了我还没掺冷水呢。”


“没听到你说什么,刚顾着跟筱原那家伙拌嘴了。”光一龇牙咧嘴,“都是筱原那家伙的错。”


看着刚往水盆里加冷水,又试了试水温,光一想起来什么。


“给我洗发水。”


于是刚递了自己常用的给他。


“我不喜欢薰衣草的味道。”光一皱着眉头,“我不要用这个洗发水。”


“爱用不用。没别的。”


光一有些不爽,但还是接了过来,抹了一些在他的头发上。


“帮我挠挠,头皮好痒。”他招呼刚。


“自己挠。”


“自己不顺手,一会儿就手酸了。”


“我才不管你。”刚回去沙发上看漫画。


“雨水酸度很高的话,头皮会过敏的,会秃掉的。”光一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,“你忍心看着你相方秃掉吗?”


“真到了那个时候,我会给你买生发剂的。”刚回应。


“太无情了。”光一说,终于认命地自己搓起头发来。


可乐屋大概只安静了十秒,然后又听见光一大叫:“毛巾毛巾,泡泡糊住我眼睛了。疼!疼!”


他跺着脚,一副千钧一发的姿势。刚知道他今天算是跟漫画无缘了。


无语地叹了口气,刚起身去拿了毛巾,帮光一擦眼睛。


“我的耳朵也进水了。”光一立刻说,“帮我擦擦。”


“你这家伙,给我安静点。”


有人推了推友惠。


……就像是那个时候,有人推了推站在乐屋门边的她。


“友惠,你干嘛呢?”


就像是一下子,她整个人浮出了回忆的海面,再次呼吸到了现实的空气。


不想被人看穿自己的心事,她赶紧抬起眼睛,假装在看远处的雨帘。


“雨可真大啊。”


“就是说嘛。”朋友说,然后拉了拉她,“走,继续喝去。”


打了招呼确实有效果,不一会儿店员就过来道歉了,顺便送来了刚点的那份冰乌龙茶。


饮料刚刚上桌,刚就回来了。


“打个电话这么久?”有个朋友问他。


“啊,有点事。”刚点点头说。


“谁啊?”之前那个八卦过友惠的家伙又凑过来,“哦,我知道了……女朋友?”


“没有,”刚连忙摇头,“是我的经纪人。”


“那个开车技术很差的家伙?”另一个朋友说。


“怎么连你都知道了?”刚惊讶。


“今天你经纪人送你来的时候,我正好站在店门口抽烟,眼看着那家伙撞瘪了保险杠。真是让人一头冷汗。”朋友说。


刚现在的经纪人友惠大概见过一次还是两次。开车毛毛糙糙的。上次看见刚的时候,刚就是坐着一辆侧边蹭了一道老长的刮痕的车子。不用说,一定是那家伙的杰作。


“让他停个车,结果那家伙就把车子蹭了,不仅不觉得自己错,还说是这个地方的风水有问题,叨咕半天才开着车走了。”刚摇头叹息。


“你没事吧?”友惠问刚。


“我没事,车子有事。所以我让经纪人赶紧把车子送去修了。”刚回答。


“说起来,你家相方的驾驶技术应该很好吧。”朋友说。


“诶?”刚呆了呆,“为什么突然说到光一?”


“我电视里看的,光一君有那么多辆跑车。我觉得开跑车的人驾驶技术肯定不错,不然一个油门下去,那速度,车子直接就窜出去了,根本就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的。”朋友说着,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对了,过去还有传闻,说光一君曾经跟友惠告白过。”


友惠差点把酒喷出来。


“对对对,”另一个朋友说,“我也听说过那个传闻哦,说是因为光一君跟友惠告白了,但是被友惠拒绝了,所以那个音乐综艺节目也就不得不结束了。”


“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大的力量。真遗憾,”友惠说,“……但告白这件事是真的哦。”


“啊,不会吧。”说的那个人反而自己大惊失色起来。


“你看看,你们自己都不信嘛。”她假装有点生气,引得大家都大笑起来。


说实话,友惠也不知道那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。


光一对她告白就没有了,她经常因为光一的恶作剧去跟拓郎先生告状倒是真的。


但是如果真的说起来的话,她喜欢和光一斗嘴的日子。直到刚必须堵住耳朵,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塞在沙发垫子下面,好集中精神去看他的漫画,或者“吵死了吵死了”地嚷嚷,直接朝他们丢沙发靠垫,他们两个才会停下来。


大家都说,男孩总爱对女孩恶作剧,比如说,去拉女孩的辫子,在她的铅笔盒里放毛毛虫。那其实是因为男孩喜欢这个女孩。


所以在那个还是少女的友惠的心里,有那么一抠抠的角落,在偷偷遐想,光一对她是不是也是这样。


尽管光一总是说她“胖子”,尽管那家伙一点也不懂温柔,尽管他们一起奔跑的时候,她跟光一说“等等我”,光一却从来假装听不见。……可是说不定,光一其实有点喜欢她。


而自己是喜欢光一的,那个时候的她突然发现。


为什么呢?自己喜欢上的不是温柔又跟自己聊得更好的刚,却是冷淡不爱理人还经常耍小学生脾气的光一?她自己也不明白。


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光一,帅得就跟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一样。


……有哪个傻姑娘在还是少女的时候没有憧憬过王子呢。


但她和光一之间是不可能的,很快她就朦朦胧胧地明白了。


那大概也是一个雨天。春日刚刚到来,天气带着凉意,空中飘着雨丝。


节目组刚刚在一个料理亭结束了庆功宴。天色已经很晚,就派了工作人员开车送光一、刚和友惠三个人回家。


刚不太能喝酒。但是今天他因为工作顺利特别高兴,所以忍不住多喝了两杯。结果现在整个人都有点迷糊了,只是把脑袋靠在光一肩膀上打盹。


当转过下一个街角的时候,刚突然说:“好痒。”


“痒?哪里?”光一问。


“背上。”刚难受地呻吟。


光一连忙把刚的身体平放下来,让刚的脑袋搁在他的大腿上,然后翻起刚背上的衣服,却看见那里起了一大片红疹子。


“你大概是过敏了。”光一立刻嘱咐工作人员掉头开去医院,转头却看见刚伸出手想要挠。


光一立刻抓住了他的手:“不准挠。”


“我痒。”


“那也不准挠。”光一抓住了刚的两只手腕,“小时候我听我妈说过,如果拿手挠,就会有更多皮肤感染,还会留疤。”


刚的骨骼小小的,手腕也很细,光一一只手就可以牢牢把他的两只手腕握在一起。


“放开我。”刚说,努力挣扎了一下,但是没有挣开。


刚喝醉了酒,又生病了,再加上友惠知道,在力量上他们两个其实并不像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那样势均力敌。


光一这个瘦得好像北京板鸭一样的家伙,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个怪力男。他认真起来的时候,刚在掰手腕上根本赢不了他。只是因为刚好胜心强,讨厌输给别人,而光一则基本除了赛车游戏之外没有太多好胜心,所以这两个人永远在节目上打成平手,仿佛什么不成文的约定。


“怪力男,快点放开我。”看挣扎无效,刚嘟囔。


“你答应我不挠,我就放开你。”可是光一不妥协。


“我不挠还不行吗,”沉默了好一会儿,刚终于答应了,但是依旧在座位上不安份地扭动身体,“好难受啊。”

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光一松开了刚的手,摸摸刚的脑袋,“没事的,一会儿看了医生就好了。”


“可是我现在难受。”刚微弱地抗议。


平时总在吵架时占着上风的刚,这个时候却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。


“等你好了,我们去买你最喜欢的冰激凌吃。”光一企图岔开刚的注意力。


“不要,变胖只是一下子,可是瘦起来却很辛苦。”刚并没有被打动。


“刚一点也不胖。”光一立刻说。


“光一说谎一点也不专业。……昨天吃炸鸡的时候,你为了让我少吃一点,一口气吃掉了最后两个鸡翅。”刚指出。


光一一下子哑口无言。


“你看出来了?”他有点忐忑地问。


“我们两个在一起多少年了。”刚说,那口气就像是结婚了二三十年的熟年夫妇一样。


明明他们两个都还不到二十岁。


“你前两天不是因为吃多了胃痛嘛。”好半天光一才说。


“大傻子。”刚嘟囔。


光一一点也没有生气,反而笑了。


“医院就快到了。”他小声地安慰刚。


“骗人,”刚叹气,“下雨路堵住了,车子正在以龟速位移,我能感觉出来。”


“那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?”


“不要,我才不听你的黄段子。”刚闭着眼睛嘀咕。


而友惠坐在副驾驶座上,从后视镜里凝视着他们两个。


这个人绝不是那个管她叫“胖子”的堂本光一,她想。


友惠从没有听过他用这种温柔语气说话,这种温柔神情微笑。


她有些小小的茫然。小小的羡慕。小小的心酸。小小的不知所措。


她觉得自己仿佛懂了什么。有些没有被说出来的东西。


有些东西,不说出来也可以。不知道也可以。


但是它就藏在眼神里,动作里。藏在微微相触的指尖,藏在忍不住扬起的嘴角。


越是细小,越是真实。越是偶然,越是无法欺骗。


在那个时候,她把脸转向窗外,假装什么也没看见,也听不到他们在悄悄说些什么。


在那个时候,她已经知道了,那两个人中间没有她的位置。


虽然他们一起长大,但是对于他们三个人,却永远会分为“他们”和“她”。


……这场三角恋爱已经接近了尾声。


不,这场三角恋爱从来没有开始过,她想。


所有的美好想象,都只是在她的心里,自己和自己玩过的游戏而已。


她微微打开了一点车窗,让窗外的雨丝漏了一些进来。


那么如果有什么滑下她的脸庞,她就可以宣称那一定是雨。


在春天失恋的感觉,真好,她想。就连犯少女病,也可以犯得堂堂正正。


可是伴随着那个音乐综艺节目的结束,春天也迎来了尾声。


节目结束的原因很多,但是肯定与光一跟她告白失败这件事毫无关系。


没有失败,她敢保证,因为没有告白。什么也没有。这只是一个被胡乱流传起来的假绯闻。


节目正式宣布结束那天,她哭了,刚也哭了。因为拓郎先生戴着眼镜,看不出哭没哭。


但是光一没有哭。


当刚和她抱在一起泪流不止的时候,光一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站在远远的回廊上,望着别处。


“那家伙真是无血无泪啊。”她感慨。


“不,光一只是不想在我们面前流泪,才不敢呆在这里吧。”刚替光一解释着,“光一啊,有时候看起来冷淡得过分,但其实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他内心的温柔。这家伙确实很容易被人误解的。”


然后刚抱了抱她:“友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。”


“你也是。”她抱着刚,一点也不想放开。


如果春天永远都不用结束该多好。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季节该多好。


那么他们永远也不用长大,她想。


“下次见面的话,应该已经是夏天了。我们也都已经变成大人了吧。”可是刚说,“那么当友惠变成了漂亮的女人,我们在新的季节再见面吧。”


“说什么哪你。”她推了推刚。刚笑了,然后放开她小步跑向了光一的方向。


隔着玻璃门,友惠能看到刚似乎在跟光一说什么。光一侧着头很认真地听着,然后惊讶地挑起一边眉毛,摇着头跟刚说了什么。她看见刚又跑了回来。


正当友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,刚突然再次用力抱住了她。


“光一说,让我代替他拥抱你一下。”在放开之前,刚在她耳边这么说道。


那个家伙才不会呢,友惠想。但是她依然笑了,用手掌揩了揩差点又要掉出来的眼泪,然后看着刚笑着对她挥手,重新跑向了光一的方向。


她是和他们共同走过春天的人。在那个时候她明白了。


而他们。他们是要一起走过所有季节的人。


他们是要一起前行的人。


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,她想。


就算不想长大也没有关系。


就算流着眼泪也没有关系。


就把这份不想长大的心情,天真的勇气和分别的眼泪也当作行李背起,然后踏上彼此的旅途。


……然后当下个季节到来的时候,当我变成了漂亮的淑女,我们再见面吧。


 


+++


 


夜很快就深了,但是雨却完全不见停。


鉴于刚明天也有工作,所以顾不得大家的挽留,和友惠一起从酒吧出来,撑着她的那把小伞出去打车。这边离公车站还有些距离,因此路边尽是些不想冒雨走去公车站想要就近打车的人。他们两个决定再走到前面一点,避开这里扎推的打车人群。


“这个时候有个车就好了。”友惠叹息。


“是啊。”刚也怀念起他的保姆车来。可是没办法,他那个不争气的经纪人把车子送去修了。


“上一次我们一起撑伞是什么时候来着?”友惠问他。


“记不清了,有二十年了吧。”刚想了想说。


“原来时间真的这么一晃就过去了。”她感叹,望着沿着伞骨接连不断地往下蹦着的水珠。


“是啊,二十年了。但是瞧,我们都还活着。”刚打趣道。


“哈?”友惠惊讶,然后突然想起了那时自己叨叨过的关于世界末日的那个话题。


“你居然还记得。”她忍不住笑了。


然后她想起来那个还未被解答的谜题:“可以告诉我了吧。”


“告诉什么?”刚看起来有些迷惑。


“那个都市传说啊。你说的,二十年后我再问你,你就告诉我。”


“什么都市传说?”刚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。


“别给我装傻,世界末日的话题倒是想起来了,都市传说的话题却想不起来?”


这个时候刚的手机突然响了,又是那首叫不出名字的曲子。


他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掏出手机来,可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,眉头却皱了起来。


他接起来:“不是说了不要来了吗?啊?你已经来了……是,我已经出来了,在街上呢……现在的位置?”


他无奈扭头看了看路牌,然后报出了大概的地址。


“有人来接你了?”友惠问。


刚点了点头。


“让我猜猜,应该不是那个把保险杠撞瘪的家伙吧,”她说,眯着眼睛,“嗯……我猜这次这个驾驶技术应该很好。”


刚一副被看穿的样子,有点不好意思。


说着话的时候,一辆黑色保时捷迅速靠向路边。


“不是说不要来了吗?”当对方降下车窗的时候,刚立刻说。


“反正工作提早结束了。”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回答,然后探身看她,“远看不知道是谁站在刚旁边,原来是你这家伙。”


“喂,你怎么可以叫女孩子这家伙。”


“你算什么女孩子!”


“堂本光一!”


“好了。”刚说,“你们两个几岁?!”


是的,她和光一似乎总是无法停止这种毫无营养的争吵,无论到几岁都一样。


好吧,就把它当成是光一这个傲娇鬼另类的友情表现吧。


“怎么,今天不是法拉利?”她问。


“这是雨用车,”光一说,“你傻啊,谁会大雨天开法拉利出来溅泥。”


在她要发动下一轮攻击之前,刚出面进行外交斡旋。


“这边很难打车的,能不能先送友惠回家。”他对光一说。


“如果她愿意坐后面平时潘坐的位置,”光一指了指两门跑车狭小的后座,“没问题啊。”


“不用了。”友惠拒绝了刚的好意,“再往前走走,就有车了。”


刚撑着伞,有些犹豫:“真的不要捎你一程?”


“真的不用了。我们两边又不顺路,而且这么大的雨,如果现在往我那里开,回来肯定大塞车。”


“可是……”刚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,于是她从他的手里夺过伞。


“别可是了,快点给我上车。”


“好吧。”虽然还是有点犹豫,刚终于坐上了副驾驶座。


“有空给我打电话,再一起聚聚。”刚说。


看着刚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,握着方向盘的那家伙也探过身来。


但是显然,别指望那家伙说出什么好话。


“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,不要给路过的车子溅一身泥哦。”在关上车窗之前,光一说。


“你滚。”她不动如山。


看着流线型车身迅速地跃入车海之中,灵活仿佛一尾鱼,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

等等……刚刚那家伙说什么来着。


“漂亮的裙子?”她嘀咕。


那家伙居然也学会夸人了,她有些意外。


如果是过去的那个光一,一定会皱着眉头打量她:“你穿的这个像抹布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?”


人长大之后,终于还是有一些进步的,她想。也知道稍微不那么别扭,也学会偶尔夸一夸别人。


不过也许,是受了刚的影响吧,她想。


是光一自己说的:刚约等于温柔。


那么如果长久沉浸在这种日积月累的温柔之中的话,就连光一也会变化的吧。


就像是硬梆梆的面包,也会慢慢被金黄色的蜂蜜浸透。


那么说到自己的时候,不知道光一会说什么呢。


“友惠约等于……”


她只希望等式右边不要出现“胖子”这个词。


“老友。”她更喜欢这个。


一辆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,溅起巨大水花。她吓了一跳,回过神来,连忙往后退了一步。


这是她自己新做的裙子,她可不想这么快就被光一说中。


想着是不是要给经纪人打个电话,但是想到经纪人今天难得休假,于是算了。


还是再往前走走吧,说不定就能打到车了,她想。


是的,在下雨天她总是记得带伞,因为她知道,她没有可以打电话让他来送伞的人,也没有就算拒绝也会开着车来接她的人。


但是她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

长大的其中一环,就是承认有些事情你永远做不到,有些东西你永远得不到。


比如,真正的爱情。


你是个好女孩。你认真工作。你认真生活。但是那些不是爱情的充分条件。


不用觉得不公平。这个世界上的大多人都是如此。


把遇见真爱的机会想象成一亿元的发票中奖怎么样,是不是就不那么遗憾了?


而且就算你真的遇到了你愿意真心去爱的那个人,那个人也会爱上你的机会又有多少呢。


你爱他,并不约等于,他爱你。甚至不约等于,他有一点点喜欢你。


对方也许根本只把你当作朋友。


比如她。她也许曾经爱过那个人,当她还是十几岁的时候。不过当时间过去,就连她自己也已经搞不清楚。


可是那一瞬对她来说弥足珍贵。因为在之后的很多年很多年,她都不曾再有那种心动感觉。


可是至少她知道了,自己是可以恋爱的。不是因为对方仪表堂堂,家世不错。也不是因为家人催促着她快点恋爱结婚。


她可以恋爱……当她遇到那个她爱的人。


当然,这份青春年少的小小暗恋,堂本家的两位永远不会知道,也不需要知道。她希望如此。


因为她想永远是他们的朋友,永远是那个和他们一起度过春天的人。即使当她七老八十,她也希望记得,当自己在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年纪,曾经和那样美好的两个少年挽着手,在烂漫春日的太阳底下一起奔跑过,一起毫无形象地大笑过。


她大概是唯一一个,就算挽着刚和光一的胳膊也不会被全世界的KinKi粉追杀的人。


……总之,谢谢不杀之恩。


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。她拿出来,是刚的短信。


“回家路上注意安全,还有……”刚在回复里说,“……是真的哦。”


她看着手机,忍不住笑了。


——流传二十年的都市传说到今日终于解开了谜题。


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没有想到,二十年其实也不过白驹过隙。


转眼她也三十多岁了。


在三十岁的时候,人会忍不住迷惘。从青春的山顶滑落,跌入谷底。


但是人生是U型的,当你继续滑行,你必然跃出低谷,在另外一个山顶绽放。


所以,她才不会急着去结婚,把也许一生仅有一次的唯一的爱的仪式当成任务完成。


当她决定结婚,是因为在那天,她终于走完了一场或甜蜜或迷惘的恋爱。


当她决定结婚,是因为在那天,她愿意也准备好拿出她人生中最珍贵的几十年,和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。


她想起她还很小的时候,曾被亲戚家的女性拉去充当婚礼的花童。


当她拿着小小的捧花,把它交给穿着白色婚纱的美丽新娘的时候,心里满怀憧憬。


她也会有这最美丽幸福的一日,那个时候她想。


而现在,属于她的那日还远远没有来。但她却并不着急。


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就像是下雨天,在街边随便搭上了一辆陌生的车。


你甚至不知道它要开到哪里去。


与之相比,在雨天撑着伞独自前行,反而要快乐得多,也自由简单得多。


你没有淋湿,而且,你知道你的方向。


春日的雨,跌落在伞上,发出细碎声响。


她撑着伞,随着雨的节奏不紧不慢向前走去。


她突然想起来,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天,她和刚趴在窗边聊起来关于恋爱和婚姻的话题。


“我二十岁就想结婚。”她说。


“我也是。”刚点点头,“友惠想要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?”


“像王子一样的人,”她立刻答道,然后想了想又补充,“但是果然还是要有趣一点,开朗一点,笑容像阳光一样爽朗,还不能觉得我胖。最重要是要对我温柔。”


“啊?”刚嫌弃地说,“有趣开朗温柔还要笑得像阳光一样的王子大人?不行,那种家伙想想就觉得有点恶心呢。”


“才不恶心。”对一秒钟就破坏了她的理想的刚,她立刻抗议道。


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完美的家伙啦。”刚说。


“那我就等着。”


“他要是不来呢?”


“那我就去找他。”


刚大概也是被她的勇气打败了。


“好吧,你这么执着的话,大概老天也得让你得偿所愿吧。”


“真的?”


刚笑了:“真的啊,不然他不怕你天天跟他许愿烦死他啊。”


友惠也笑了:“那刚的愿望呢,刚以后想要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?”


刚眯着眼睛,似乎在努力思索。


“要认真回答吗?”


“当然了。”


“不知道啊,非要说的话……”他拖着长音大概有五秒,“和我一起学着恋爱的人。”


“什么啊,好难懂。”


“怎么会难懂嘛。”刚说,“就是说,我也不怎么会恋爱,如果对方也跟我一样笨就好了。我们一起去学着恋爱,然后学会恋爱。就算笨得要命,手忙脚乱,也学着一起长大,一起成熟,一起承载彼此的梦想,一起分享对方的欢笑和眼泪,一起变得更好。”


“如果真能找到那样的人就好了。”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刚看着窗外的雨,充满希冀地说道。


而现在的刚,一定已经找到了那个他想要找的人吧,友惠想。


那个可以和他一起学着恋爱,学会恋爱,一起分享梦想,承担悲喜,一起变成大人,变得更好的人。


不过也许,在很久很久以前,在某一个雨天,她就已经知道了。


即使刚还没有发觉,她却察觉到了,关于刚想要找的人其实就在他的身边这回事。


嘘,不用说出来,就让那甜蜜的秘密藏在春日的雨里吧。


因为无论有多少兜兜转转,总有一天那两个人都会发现的吧。


……关于爱情这件小事。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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